2010年1月18日 星期一

No.92 玄如


認識她超過二十幾年,也就是打從國小同班開始。
為什麼會在這個冷到像冰棍的寒冬時分寫到關於玄如呢?反而此刻的我是在尋求一個答案。
以前的188人物系列,撰寫的對象都是在交集幾乎頻繁的狀況,發生了彌足特別的事情,當然,最經常的作為生日禮物。
只是對於玄如,我的國小同學,寫下故事的立足點大概就不是如此了。

對於國小時期來說,她是屬於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女孩,出身與家教兼具,不是我這種會去雜貨店排隊等著玩快打旋風的野孩子可以接觸。
就氣質與為人,玄如很像「未央歌」裡頭的女主角藺燕梅。有她的來歷,也有她的善心與關愛。
所以我還是能跟她說得上幾句話,很幸運的。
由於國小的我成績不錯,當班級競賽要組成團隊時,常常可以看見玄如的身影,同為班級爭取榮譽的我們,也增加了認識的彼此的機會。

回頭去檢視這段喉結都還沒長出來的歲月,其實與國小班上的女生都在國中時期完全沒有聯繫,對於曾經同班的情誼,像是夏日烈陽高掛,熱情但卻不會想多看一眼。
而這些種種改變,再與國小同學拉近距離,差不多都是青春無敵的高中時光。
不熟悉的同學,經過一段沉澱與釋懷,話題也開始豐富起來;唯獨玄如,明明從前就還算熟識,卻在高中、大學、研究所之後,不知道怎麼與她互動了。
雖然我還對去新竹女中的園遊會到她的班上消費有印象,只是,好像也剩下這樣一句話那麼稀少了。

印象最深刻的一回,是大二的夏天我騎機車環島,到了台中靜宜大學 門口,開心撥電話給她,她祝我旅行愉快,只是,就是聽得出來沒有想要見面吃個飯、喝杯茶的意思。
可能我的到訪臨時又倉促,或許是我本身優柔寡斷想得太多造成的疑惑,只是,在經過十年之後,我還是無法找回能與她談話的方式或管道。

偶爾幾年舉辦一次的同學她仍然會出現,不過,好像也習慣了當天還有事會先離開。偶爾也會在網誌看到她的消息,只是沒頭沒緒的也不知道再多問會不會是自己很多餘。偶爾也會收到她轉寄來的信件,半年一封這樣的頻率。偶爾MSN上的對話沒有幾句她就會直接消失無蹤。
在這麼眾多的偶爾形塑下,逐漸拿捏不到對方怎麼看待我,或者曾經是國小同學這樣的情誼,我想,某些面向,真的就是走入「未央歌」的故事情節。


大概未來不會再更了解彼此了吧,於是,這篇似乎應該提早在國小畢業就要書寫起來,那時候認識的妳倒是最直接而明白的,現在出了什麼問題了嗎?也許沒有也不重要。
只是想到大概這就是我能了解與接觸的她了,所以在今天紀錄下來。

2009年12月21日 星期一

鐵道.台灣.壹捌捌

什麼時候愛搭火車的,我要很認真地思考一下。很可惜的是,在月台上等候列車進站時的空閒很多,我卻沒有好好利用這個段落尋找答案,現在坐在電腦前,只好點閱著照片,按圖索驥。

(離家鄉新竹只有一站的香山,終於有幸拜會)


(這裡很歡迎大家走鐵軌)                                  (醜到不行的電線是前景) 


                                      (鴿子不像吳宇森電影裡的,牠們是假的)


                          (豐富車站,裡外一點都不豐富)

開始喜歡逛起火車站,是大學畢業之後,與朋友開車環島。
旅行中經過小鎮,小鎮都有市區,當然,車站也就多半隱身在市區。
拜訪市區的同時,朋友要抽煙,也要上廁所。車站,算是具備完成以上條件的最佳地點。
於是,我意外遊覽了許多車站,也在相機隨性拍攝之間,找到興味。

當時,對我來說,車站只是一個中途,一個逗點,怎麼去歸納出這個標的物對我的意義,未明。

常搭火車,開始於就讀研究所期間,入住台北汐止,家的對面就是汐科火車站,到台北、回新竹,它都常常替代了捷運及客運。
也開始發現其實常常搭著火車,去陶瓷博物館要搭到鶯歌,爬草嶺古道則搭到貢寮,往九份要搭到瑞芳……

火車站,逐漸成為一個起點,或者句號。
在我要想起那趟旅行的片段與故事,搜索記憶裡的班次車種、出發或抵達時間,甚至車站的擁擠或稀疏感,成為最有效率的方式。

2009年夏天,我買了台鐵發行的火車環島5天票券,打算走訪台灣的火車站。打算拜訪許久沒見的朋友,也尋找著別於大台北地區火車站的氛圍。
於是準備行李,帶著一本台鐵發行但經常更動的火車時刻表、兩套盥洗衣物、相機、手機、皮夾,以及離職前同事送的《台灣火車環島旅遊》,就這樣簡單出發。

縱貫線北段:基隆、八堵、五堵、百福、汐止、汐科、臺北、萬華、埔心、楊梅、新豐、新竹、香山、崎頂、竹南。
縱貫線南段:彰化、員林、二水、石龜、新營、臺南、橋頭、楠梓、高雄。
山線:造橋、豐富、苗栗、后里、豐原、臺中、烏日、成功。
海線:白沙屯、新埔、追分。
屏東線:九曲堂、屏東、竹田、潮州、枋寮。
南迴線:大武、金崙、太麻里、知本、康樂。
花東線:壽豐、光復、瑞穗、玉里、台東。
北迴線:南澳、和平、花蓮。
宜蘭線:暖暖、貢寮、大里、蘇澳。
集集線:集集。

於是,我走遍了許多大站小站。

火車,駛在長長的軌道,站與站之間的距離、時間被固定了,唯一會改變的,是上車下站的人,以及急速後退的景物。
不看著偌大的窗覺得可惜,使得移動的過程,就只是注視,但是好奇心又會讓自己激動起來,儘管知道月台就是怎麼樣的形狀,但是火車停了,就不知覺想要觀望。
接著,總是會遇到有趣的人,就是無法將目光從對方移開,那個所謂有趣的人,北迴線上可能是挑魚準備販售的攤販,花東線上可能是異國的觀光客,縱貫線南段可能是戴著競選人彩色帽子的憨厚老伯。

旅行,搭乘火車,停留車站,有了起點,也有終站,才讓移動有了開始與結束的感覺。
而景點變成始終,過程的觀察於是反轉成人物為焦點,當然,也包括了自己。

 
(到底哪裡有牽電線)

2009年11月27日 星期五

板擦

房間缺了什麼,大約是在牆壁那一塊,拼圖擺上去怪怪的,但是睡覺的時候就會望向那一塊空白,於是,我自以為聰明想了個辦法,決定掛上塵封多時的白板,寫下一些可以明目張膽計劃的事情。

當然,我很聰明地跑了一趟光南大批發,為了選購三種顏色的白板筆,接著回到房間興高采烈地劃上歪七扭八的表格,不小心寫錯了字,才發現,用手擦掉筆跡再吃媽媽削好的蘋果實在太髒,所以,覺得非買個板擦不行。

沒想到,還真的仍有賣板擦這玩意,主要成份,塑膠、人造棉,台灣製造。
也沒想到,隔了個月,與友人在周末到三芝的圓山草堂喝咖啡,從國小教學內容與安親班互動,竟然也聊到了板擦。十分巧合。

印象中的板擦是距離我很遙遠的東西,從國小開始,我的座位就是在最後一排的橫向遊移,粉筆灰的飄散再怎麼如沙塵暴強烈,也幾乎被前面的小矮人礦工給大量吸收,只是輪到一個月一回的值日生,就真的躲不開粉筆灰的糾纏,不過,兵來將擋,粉筆灰來,低年級淹。山人自有妙計。

值日生通常兩人一組,下課時間,一個人擦黑板,另一個就負責打板擦,打好一個就換新的擦,這樣的流程應該不需要多加著墨,除非妳唸的是私立小說太過先進已經用電腦教學,否則,與板擦與粉筆灰共處的時光,大多數人深刻經歷過。

老謀深算,於是往往使得這項跳完國民健康操需費的時間就可以完成的工作,變得像從中正紀念堂騎車走信義路到101一樣漫長。身為高年級的教室在二樓,打板擦到一樓的空曠處實在舟車勞頓,於是把主意放到走廊的護牆上,首先,我假裝認真把板擦放在護牆上,感覺要成就一件大功程。

那牆厚大約等同於板擦的長度,粉筆灰太傷身,板擦太不經拍擊,我拿起老師的藤條往板擦一打,彈起來的不只有粉筆灰,還有整個板擦,就這樣,板擦彷彿有了意志一樣跳樓自盡朝二樓躍去,力不從心的我只好眼睜睜看它遠離。運氣好,板擦沒有掉入水溝,就會被在一樓玩紙槍、扯鈴、溜溜球或者純粹發呆流口水的低年級發現。這個時刻,高年級的命令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於是吩咐低年級的學弟將板擦拍乾淨再丟上來,如此,就是一個簡單而充滿真誠情感與不同年級溝通與認識的機會。

「逃學威龍」電影裡板擦是拿來丟的,現實生活中,老師不在教室的時候,板擦也的確如同投手手套裡的那顆球,卯足全力丟出的感覺,幾乎是每個受過九年國民教育的孩子共同的生命經驗。也當然,補手明明是剛剛吵架逗嘴的好朋友,可是板擦就會很有靈性地被可愛天真剛開始萌發魅力的女孩給吸引過去。

板擦太壞,髒得讓女孩假裝討厭又明明很喜愛。當時太幼稚的我們,就開始妳追我跑的活動,板擦飛過來、砸過去,青梅竹馬式的十八相送。於是,老師的懲罰成為孕育小小戀情的開始,只是,當初原本被板擦追擊瞄準的那位同學,就這樣隨著板擦的轉移而被目光拋棄,默默離開教室,踏上返家的歸途。時光流轉,家裡客廳的電話從轉盤升級為按鍵式,學校也出現所謂的「環保板擦器」,標榜著可直接吸取黑板上之粉塵,使室內粉塵污染大幅減少,環增加境清新。於是,板擦就逐漸不再是遊戲的導火線,也慢慢在不再受到孩童的愛戴,終日躺在「環保板擦器」上遙想當年受歡迎的熱況。於是,從對板擦的記憶再回想許多國小同學們的表情與面容,隨著時光的拉遠,不復追憶,可想而知。

2009年10月30日 星期五

No.168 育華


我在平淡無奇的一天,開著車到金山鄉,上山,抵達朱銘美術館 。
那天前往這個只與朋友去吃過鴨肉的小鎮,不是企盼飽餐,而是因為工作面試。
面試的是個女生,也是我後來的主管(這句話感覺多此一舉),也就是育華。

面試後的我一直思考個問題,就是她好像一位藝人,終於,我在獲得這份出版編輯的工作後,某個同樣平淡無奇的中午看著報紙,得到了解答,只是我等到某日下班要離開辦公室前才鼓起勇氣(大約工作一周之後)。
「育華,我覺得妳長得很像Janet」我說。
「哪有像呀,我朋友比較多說我像GiGi」她說。
「梁詠琪嗎?我高中還為了排她的簽名放棄國學概要的期末考耶!」我驚訝地說。
「哈!你不會因為這樣所以才來上班吧!其實以前也有人說我像大S……」育華繼續補充。

印象中,這是我第一次跟她說著不屬於工作的話題。
得到的互動與感覺,維持著我喜愛這個環境與工作至今。

從協助美術館紀錄片拍攝到季刊編輯,從網站編輯到電子報發行,從通路連繫到廣告合作,如果我有任何看得到在工作上發芽之處,都要感謝育華默默灌溉澆水。
只是,別人送她真正的植物,她反而豁達不去照料,任它生老病死。

敲打這一篇的時候,想到很多共事的笑語,但是都比不上育華的笑聲本身的笑點,曾經在辦公室迴盪的聲響造成的轟動,比工作出狀況還容易被上層關切。
如果卡通「海綿寶寶」的配音員感冒請假,要找代班我肯定推薦育華,爽朗而豪邁。
她的笑聲也宛如個性。
工作的溝通總是直接,不用猜忌,如果有任何狀況或個性上的磨擦,育華也會利用短短的時間打下長長的信,告訴我,她是怎麼想的。

需要麻煩她的事情,她總是義不容辭。
記得剛到美術館試用期都還沒通過,夏夜開館在服務中心值班推廣季刊,因為家人前來參觀,育華卻讓應該堅守崗位的我接客離去,身為主管的她一人忙碌。
又遇到我加班太晚離開,拿起鑰匙開車門竟然斷掉,無計可施打給育華,她也盡一切可能替我求援。
可以想像我的狀況之多,族繁不及備載。

似乎我唯一能幫她忙的,只有盛便當與買影展的票。
只是,影展一年一回,而盛便當的服務機會越來越少,工作忙碌,她忘記吃飯的機率越來越高,甚至成為習慣。
如果妳看到育華本人的身材,肯定會希望像餵熊貓吃竹子一樣想塞飯給她吃,不過說實在話,她還真的很能吃飯,而且還會嫌我裝得太緊,讓米粒沒有彈性(唉,我連盛飯都辦不好,真糟糕)。
連對食物都高道德標準,也更別說對工作的要求;經常熬夜,肝,像是鞭炮用來爆的,假,就只是成為數字累積象徵著。

於是,我收到育華寄來的信。

「今年,再也不用擔心主題企畫怎麼樣,什麼書還缺什麼進度,休假休得畏畏縮縮,一心掙扎,每天都在選擇要面對良知、放棄電影,還是要面對期待、放棄工作。」
「沒有!通通不用!」
「今年我可以很努力地追逐每一部我想看的電影,好好地、扎扎實實地運用這15張票。」

我想,這個秋天很值得開心的一件事,就是替育華買了金馬影展的套票,光是選片的糾葛與劃位的討論,就讓我重溫她的笑聲。
我可以想像同樣看完一部的我們,似乎又回到辦公室的八卦時間(當然老鳥杜奇不會有太多發言),充滿大刺刺的談話及爽快的情感。
如果滿意,像是加班夜晚去到隔壁部門討了好吃的零食一樣興奮;如果失望,感覺彷彿雜誌主題企劃拍攝當天東北季風帶來的陰雨綿綿。
無論如何,都屬於曾經共事的美麗時光。

2009年10月27日 星期二

十月,我們

轉眼間,四個季節,十月,我們。

我們不曾看過一部首輪片,而那是身在台灣身為情侶多半會做的事。
電影之前是大餐,電影之後是喝咖啡,我們更是不曾。
我唯一做的是,請妳吃一份涼麵,約妳在附近的便利商店的透明落地玻璃窗,坐看城市風景。

我們,這是我們。

草嶺古道,那是交往之前,我就說要帶妳去的地方。
我從不確定路線到走到迷路,再走到妳談到帶領學生郊遊迷路。
我們在火車上吃了五十五元的便當,一人一個。
那是,交往後的第一次約會,我請妳吃的第一頓飯。

我們的背景,有八分滿的電聯車乘客、東北海岸風光、隱沒人身的芒草成群,以及妳背包裡的環保筷。

我們,這也是我們。

妳說新陳代謝緩慢不易減肥,只是,我沒有辦法幫妳繳交會員費去俱樂部維持身材,能做的是,陪妳在河堤公園旁的田徑場跑步。
別人說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只是,我沒有辦法付高額團費帶妳去親眼目睹,能做的是,在月兒盈滿高掛天空的日子,提醒妳把頸子傾斜。

我們,這還是我們。

我說再多的想念告訴妳儘管甜蜜即時,都比不過靜下心情將思慮化成文字,用輕薄的明信片裝載給妳,妳知道,等待,以及慢工出細活的難事。

我和妳,成為我們,就不再單純,然而複雜,宛如結髮。

2009年9月29日 星期二

回家

在秋天,這一個城市還是彩色的
水源地的後徑通往十八尖山,也是學府的後花園
路上,落滿紅瑩瑩的鳥
樹上,掛滿綠油油的葉
所有的美好,都在飄飛招搖
觸著夕陽橙光,學子關上窗子
簇擁著貢丸米粉在客運站的時刻表上張望

東門城被水沾染
魚在河裡將柔滑的水流分開
狗在驚慌地對著陌生的光明與人們叫著
街燈,落入的黑青大道
放射而延伸,到了城境之西

黑夜還在流浪
海風吹撫
孩童靈巧地抽動著雙手使老鷹翱翔
也吹動著輪子,讓好動的人們保持健康
越過髮際,秋涼襲身
扛著漁具的粗壯男兒面帶微笑來換班

白髮蒼蒼的海浪,像是慈祥的老婆婆
水花開了,安安靜靜
一陣陣拍打兒孫的背脊
吹哼著信仰到遠方,祈求漁民一路平穩回航
可以看見,燈塔亮了
只是,風還沒歇
陷入山海之間的竹塹,是回家

2009年9月16日 星期三

仙楂

前日,與友人散步八里及淡水河岸,沿途又吃又喝,飽足的她一直嚷著太飽,唯獨我的記性太好,想起她曾經提及愛吃糖葫蘆一事,見了攤位便擅作主張買了一串,三十元四顆,被紅糖水包裹著酸甜。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蘆。」遞給她之後我說。「大學倒也愛吃這個味道,只是太窮,都選擇買糖蕃茄。」

糖蕃茄約五顆一串,十元起跳不超過二十,大學時期,常常是與朋友打完和氣麻將之餘,到新莊夜市解嘴饞的零嘴。
也許,我只是不想再碰觸到糖葫蘆裡渾圓仙楂的味道。

那年秋天,脊椎受術後的我學了開車,第二次考試後拿到了汽車手排駕照,幾次往返台北與朋友聚會並且熟悉駕駛,之後,南下苗栗是另一個經常性的路線,為了照顧在醫院的外婆。

我不會說客家話,聽力也差勁,每到醫院,在病床的外婆看見了我,總是大費周章起身坐得挺直,然後用她僅有的國語會話跟我說明今天醫生巡房的狀況,強調醫生說她已經慢慢恢復健康,一個星期左右出院回苗栗大湖沒有問題。

談到出院以及描述這個季節山上要種什麼又什麼植物開花,外婆的手像是蝴蝶展翅般擺動比劃著,我知道,這個季節的馬拉邦山的楓葉紅了,聽母親說,那是外婆最喜歡的風景。

聽著,然而不諳客語的我多半時間也只能聽著;聽著而笑了,像是回到被外婆牽著在田梗散步一樣,當時的我,一樣也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情感,不是嗎?

當外婆的字彙用盡,發言人轉換,接下來我就會述說一些家裡的近況,用國語,道盡許多喜怒哀樂,我說著,外婆多半安靜聆聽,每當我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會有種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無形中我竟然用著自己最熟悉的語言,無知地傷害一個至愛的人,何其殘忍。

外婆化解無言以對的方式很簡單,她拿起床邊透明的塑膠袋,遞在我的面前示意要解開,袋子裡面裝著顆顆肥碩的仙楂,酸甜的味道直撲而入鼻。

我總是細嚼慢嚥,緩慢地將果肉咬得細爛才吞下去,不為什麼,只是讓共渡的時光在牙齒咬合的過程中逐漸消逝,祖孫之間什麼分秒存在了尷尬,我只能讓那股仙楂的酸甜味去阻擋心頭哀鳴壯大到想反胃的感覺。

覆蓋童年時光是多彩的客家花布、湯圓、麻糬,還有濃郁的草莓香,也包括外婆去苗栗三灣獅頭山拜拜回程時必買的仙楂。在鄉下渡過幾許寒暑的我,年齡增長,回到外婆家過夜的天數就成反比,牽起外婆的次數,也像是拿香點燃鞭炮的機會,越來越少。

只是,那些曾經再自然不過的互動,長大之後,似乎因為腦袋背誦了太多無關緊要的知識而遺忘,甚至溝通的語言,都在全球化的浪潮下朝外擴張,電子辭典的翻譯功能永遠是八國聯軍就使人滿足,於是忽略自省,去學習外婆的語調裡那股純樸與優雅,以及懷念。

此刻,我稍微跟身邊的她提到這件往事,語畢,彎腰側身咬了口她手上的糖葫蘆,吸吮著果肉汁液,開懷地笑著。

或許能說出來這份愧疚,對外婆的情感也能漸漸釋放,兩個月後的客語認證,希望陪伴媽媽一起順利通過考試,那模糊卻強烈的昔日畫面,也能在擦拭後更清晰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