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5日 星期日

No.4 明章


今天是明章的生日,也是認識之後他的第二十個生日,巧合的是,也是她女朋友的生日。

這一篇早就該寫,畢竟他是我的「艋舺」兄弟,激起我寫下回憶的最近,其實是六月份家庭聚餐,一家位於板橋的北方麵食館。那天點了牛肉捲餅,這個味道撲鼻,就能讓我回到國小與他換帖的點點滴滴。

多年之前,明章的雙親是經營「老陳記麵食館」,當時愛玩電視遊樂器的我們,總是在星期五晚上輪流住在對方家,卯起來打一整晚的電動,我去他家總是空手,頂多帶些外婆家的蔬菜水果,在兒時,民智未開,總覺得帶這些東西去別人家做客是很丟臉的事情,相較之下,明章帶著大包小包的蔥油餅、豬肉餡餅、牛肉捲餅,對我來說,是難得精彩的一餐,雖然母親的手藝倒也高超,但是油膩高熱量的惡魔食物,北方麵食對我的吸引力比西方速食還強大,明章才按了門鈴準備上樓,開門的我聞到香氣,於是客廳裡,那是專屬周末夜晚的味道,至今持久未散。

國中二年級,明章與我又分到同班,班導是以嚴格教學、體罰至上著名的女老師,開學第一天,明章就因為沒有把落葉掃乾淨被甩了一巴掌,在全班面前,那時候我只管忍著笑,因為那個年紀沒有天高地厚這種事情。

再隔幾天,又是掃地結束,雖然他掃乾淨了負責的區域,但是趕回來升旗唱國歌,聽到班上出差敲大鼓的同學將節奏搞錯,一笑,我也跟著笑,我們都不笨,知道笑了被抓到就是一個巴掌起跳,於是我們忍著,越忍臉部越趨變形,更可笑,當然我們就索性笑了出來,班導也就甩了幾個下來,臉還熱呼呼的時候,我們站在教室的後排佈告欄前雙手平舉腳半蹲,一蹲,就是一堂課的光景,一挨過,我們又渡過幾個年歲。

騎單車,他載著在後座運球的我,重心不穩,我摔落在礫石滿佈的清大校園,背脊滿是鮮血,然後還是笑著;熬夜,在台灣全民都愛打保齡球的90年代,我們兩個人花費五百元打交換道直到天明;在撞球場拎著球竿到處閒晃或發呆,幻想著手上的竿子而不是書包的筆桿,能夠撐起未來;在眷村的中正台廣場打籃球的周末夜晚,一打,就是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然後到海洋冰城吃刨冰,一次傳球,一個轉身,我們又都來到了台北。

我在新莊,他在淡水,偶爾聚首,在淡水老街 見他招攬客人:「這邊景觀好有電梯,海鮮好吃又便宜上樓坐喔!」,高中體重八十以上的明章,也在大學練街舞之後曲線窈窕非夢事;過年,新竹重逢,打撲克牌,大老二輸一張五元是基本價,丟骰子,也挑戰過極限一把八千,無論輸贏,我們從來沒衝突,洗著一把把牌,我們也洗心革面般進入了社會。


明章現在是產險的分區襄理,不但自己有龐大業務在身,也要負責部屬的培訓,但是兩年前我從汐止要搬回新竹,找不到朋友幫忙開車運送雜物,他也義不容辭九點下班拜訪完客戶,十一點還來到汐止陪我一趟趟上下樓,回到新竹,已經是隔天深夜。他不收我一毛油錢補貼,他說,阿廖你把這些錢省下可以買書就好,做你想做的事,以後當我第一個作家朋友。

目送他將車子開遠,想著,下回見面又是人生的哪個階段時刻。

過去,我們曾經上學天天碰面,從來不會想遙遠的發展,思考較遠的,是球檯上眼前的母球與九號球如何一竿進袋,最遠的,也僅是補習班可愛女孩與自己座位的直線距離,也無論我們如何瘋狂,我不碰菸,他不碰酒,直到現在,保留著下些許堅持,或許朋友之間感情的維繫,唯有莫名其妙的堅持,才能使得走在不同方向的彼此,對曾經的經歷有著認同與記憶,驕傲與懷念,那人生,始得完滿。

二十八歲,生日快樂


備註:明章在高中時改名為宥宇,我的習慣一直改不過來,仍稱他明章,也是一種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