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27日 星期五

板擦

房間缺了什麼,大約是在牆壁那一塊,拼圖擺上去怪怪的,但是睡覺的時候就會望向那一塊空白,於是,我自以為聰明想了個辦法,決定掛上塵封多時的白板,寫下一些可以明目張膽計劃的事情。

當然,我很聰明地跑了一趟光南大批發,為了選購三種顏色的白板筆,接著回到房間興高采烈地劃上歪七扭八的表格,不小心寫錯了字,才發現,用手擦掉筆跡再吃媽媽削好的蘋果實在太髒,所以,覺得非買個板擦不行。

沒想到,還真的仍有賣板擦這玩意,主要成份,塑膠、人造棉,台灣製造。
也沒想到,隔了個月,與友人在周末到三芝的圓山草堂喝咖啡,從國小教學內容與安親班互動,竟然也聊到了板擦。十分巧合。

印象中的板擦是距離我很遙遠的東西,從國小開始,我的座位就是在最後一排的橫向遊移,粉筆灰的飄散再怎麼如沙塵暴強烈,也幾乎被前面的小矮人礦工給大量吸收,只是輪到一個月一回的值日生,就真的躲不開粉筆灰的糾纏,不過,兵來將擋,粉筆灰來,低年級淹。山人自有妙計。

值日生通常兩人一組,下課時間,一個人擦黑板,另一個就負責打板擦,打好一個就換新的擦,這樣的流程應該不需要多加著墨,除非妳唸的是私立小說太過先進已經用電腦教學,否則,與板擦與粉筆灰共處的時光,大多數人深刻經歷過。

老謀深算,於是往往使得這項跳完國民健康操需費的時間就可以完成的工作,變得像從中正紀念堂騎車走信義路到101一樣漫長。身為高年級的教室在二樓,打板擦到一樓的空曠處實在舟車勞頓,於是把主意放到走廊的護牆上,首先,我假裝認真把板擦放在護牆上,感覺要成就一件大功程。

那牆厚大約等同於板擦的長度,粉筆灰太傷身,板擦太不經拍擊,我拿起老師的藤條往板擦一打,彈起來的不只有粉筆灰,還有整個板擦,就這樣,板擦彷彿有了意志一樣跳樓自盡朝二樓躍去,力不從心的我只好眼睜睜看它遠離。運氣好,板擦沒有掉入水溝,就會被在一樓玩紙槍、扯鈴、溜溜球或者純粹發呆流口水的低年級發現。這個時刻,高年級的命令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於是吩咐低年級的學弟將板擦拍乾淨再丟上來,如此,就是一個簡單而充滿真誠情感與不同年級溝通與認識的機會。

「逃學威龍」電影裡板擦是拿來丟的,現實生活中,老師不在教室的時候,板擦也的確如同投手手套裡的那顆球,卯足全力丟出的感覺,幾乎是每個受過九年國民教育的孩子共同的生命經驗。也當然,補手明明是剛剛吵架逗嘴的好朋友,可是板擦就會很有靈性地被可愛天真剛開始萌發魅力的女孩給吸引過去。

板擦太壞,髒得讓女孩假裝討厭又明明很喜愛。當時太幼稚的我們,就開始妳追我跑的活動,板擦飛過來、砸過去,青梅竹馬式的十八相送。於是,老師的懲罰成為孕育小小戀情的開始,只是,當初原本被板擦追擊瞄準的那位同學,就這樣隨著板擦的轉移而被目光拋棄,默默離開教室,踏上返家的歸途。時光流轉,家裡客廳的電話從轉盤升級為按鍵式,學校也出現所謂的「環保板擦器」,標榜著可直接吸取黑板上之粉塵,使室內粉塵污染大幅減少,環增加境清新。於是,板擦就逐漸不再是遊戲的導火線,也慢慢在不再受到孩童的愛戴,終日躺在「環保板擦器」上遙想當年受歡迎的熱況。於是,從對板擦的記憶再回想許多國小同學們的表情與面容,隨著時光的拉遠,不復追憶,可想而知。